清:顾镐
阿利弓箭   2012-02-16 19:31:14 作者:SystemMaster 来源:

顾镐射说
清;顾镐


内功

正心 【心无邪慝,杂念不乘】

诚意 【意在弝前,时思内外】

存神 【动止安闲,消除躁妄】

养气 【得失皆忘,喜怒不形。    尝读《符子》有云,夏王使羿射于方尺之皮,经寸之的。命羿曰:“子射之中,则赏子万金之费;不中,则削子以千邑之地。”羿闻之,容无定色,气战于胸中,乃援弓而射之,不中;更射之,又不中。夫善射者莫如羿,而气动即不能命中,学者其可忽诸。然余谓非特习射云然,凡人处事,皆当神闲气定,始能谋出万全,否则未有不败衄者也。】

 

外功

落 【肩腰齐落,根本始足】

下 【气下小腹,无使上冲】

卧 【弓劲如眠,弦靠乳下】

顺 【脸正对的,箭路画一】

满 【一开过襟,不促不缓】

归 【夹紧后膀,以拳附肩】

平 【两拳如衡,箭从唇过】

空 【两肋空虚,如无罣碍】

定 【状如入定,审固而发。    定字须看得活,惟在心手相交,神情俱到而已,不必拘时刻之多少也。然此说是指已成者而言,若初学当以多定为妙。】

匀 【撒放停匀,势如裂帛】

 


用功

    内功具圣贤大道。初学茫无头绪,轻与之言,反生恹懈。当先令其从步位等说,联络外功十字,用心究习,能咀嚼射中滋味矣。然后引导其内功,盖从外而入内,易知理窍也。至于用功,全在专心,不必拘定拉弓与射箭,始谓之用功。或早晚,或暇时,即将周身一想,空手作执弓扣弦势,默思外功十字,开满多定,而后作撒放势,一如真射然。此法较执弓空拉,功实倍之。盖空拉不能撒放,随弦收复,筋骨反拘,两拳中一点巧处不能发洩,不若空膀虚拉,多定之后,即可作撒放势,久之自然纯熟,一经射时,巧即从熟中生矣。此段妙理,人不多讲,特另为拈出之。

 

 

步位

    步位与身法相连,乃射学入门第一义。初学必须严整步位,庶根本力足,而全身有主,不然则渐入于油,欲求射法之精进,断不能也。将射而跨步就位,以不即不离为妙,慎勿作意矜持。出弓与前足齐出,亦须有意无意,不宜太板。一举弓,则腰以下,胯往后坐;腰以上,肋往前迎,且纽其腰,使脸对的,则胸自显而脸自正,不但根本着实,即诸法亦自然相随矣。然切忌两来,总以一张弓而全体皆凑,十字皆备为主。若参差先后,虽不缺一法,亦不足取,恐成习惯,其害不浅也。

 

 

执弓

    执弓如执笔,指实而掌虚,弝必归槽而虚其掌心,用力全在掌底与五指,一点不松,方是真诀。出弓必卧,务以上稍在前,下稍在后。如直执推出,便是死手,弓必不能卧,发必不能巧,求其必中,万无是理也。

 

 

扣箭

    扣箭切忌视弦,且宜速而无迹。既扣箭入弦,大指与食指紧靠,食指尖毋出大指甲;大指用昂力,食指用压力,其余三指,不虚不实;前拳往外卧,后拳往内滚。身法既得,又能卧滚,自然脖靠肩,肋靠弦,箭靠脸矣。且前拳之大指食指,务将箭杆两边轻轻管住,则出箭自稳。再决拾,须短,以半扣为上乘,发既利便,箭亦远疾。虚实妙用,不可不知。

 

 

目力

    看的全用右眼,令背后之人能见吾之左眼与半鼻。总惟脸正,则右眼自然得力矣。若两拳已经得法,而出箭尚无一定之路者,不能用右眼故也。外功内顺字,正为此耳。

 


开弓

    古人身长力大,开弓皆齐胸而两分之。今人身短力微,不得不提其两手,推出前拳,而后开之,乃借力也。即今之有力者,亦多不能两分,惟作两分之势,或举其前拳对的,随势而开之。总之开弓亦不必拘泥,但须不俗,无痕又能满足,合古人必至于彀之义是已。学者当与步位、执弓、扣弦参悟之,便可融会其理也。

 

 

撒放

    今之所谓撒放者,即古人之谓发。今之“撒放”二字,非古意也。余尝论古人射学,于理当以前拳为体,后拳为用,所以志正体直至彀、审、固而后,止一发字尽之。其发时,务令前拳丝毫不动。即后拳之发,亦未尝用力。不过放弦如拨机,两指一分,微用其巧而已。亦并不如今人之撒,做出无限作势用力形状也。

    客有笑而诘之曰:“子未见古人之射,何以论之确凿如是?”余曰:“从经传中考证以参究其理,必当如是。”客曰:“请得竟其说。”余曰:“子亦知弓之本体原自有力乎?弓唯不能自用其力,乃藉人力之大小,对其轻重而开发之,以展其力。若必须人用力以撒放之,始谓之有力,则但言人力可矣,又何必分弓力之轻重乎?如有人焉,能开数石弓,其出箭之劲锐能杀虎,若易以数斤之弓,其出箭远逊于两石弓之劲锐而不能毙犬。夫射者一人也,因弓力有轻重之分,而出箭遂有利钝之别,非数斤弓之撒放,用力不如前也。理固如是也,可见弓自有力,不在人于撒放时用力。益知古人之发,如拨机用巧,此即明证矣。故孔子云:‘射者正己而后发。’又云:‘射不主皮,为力不同科,古之道也。’孟子云:‘智譬则巧也,圣譬则力也。其至尔力也,其中非尔力也。’圣贤已历历明言之。又晋繁人之妻告平公云:‘妾闻为射之道,左手如拒,右手如附;右手发之,左手不知。’凡此皆古射学之源也,后人不能体认其理,所以射学渐失本源,就一发字与撒放二字上观之,便是古今射学之界限。其所以然处,只是勉强自然四字而已。惟古人能就弓力之轻重,配己力之强弱,以用其巧,使弓之本力毫无留蓄,以发现其自然之体,无一丝勉强,故为神妙。况‘射以观德’一语,便可想见古人从容自然光景。宣圣射于矍圃而观者如堵,必不如今人之开弓撒放,做出无限用力作势丑状可知。余从经传中参究其理,谓古射学之源必当如是也。”客乃点首。

    若以今人之撒放言之,当另有说焉。今人不言体用巧而止言力矣。凡执射,但言拉扯撒放,此外皆不知也。然姑就撒放二字言之,亦多未曾体认得到。既不可与言古之学矣,不得不就今之撒放二字而申明一说,为射家之准则也。尝闻今之言撒放,皆以为后手之出箭而已。然人皆不能如古人稳住前拳,丝毫不动,前后用力,大都轻重不均,所以箭有高低左右之不一。余从目疾中参悟其理。既言撒放,当以二字分用其巧,而以后手为撒,前手为放。何也?古人能不用力,今人不能不用力。然既用力,必须前手后手用力相等,庶与后人(注:后人两字与前句文意不合,当改为“古人”)前后手俱不用力之意稍合。余因目疾而悟得其理。既愈后,每试之,或前手放力略大,则箭必高;或后手撒力略大,则箭必低。惟前后两拳,以有意无意,分提而出之,无丝毫轻重,如权衡然,亦自有得心应手之妙。所以鄙论于外功临了,特着一“匀”字,此字虽非古学,然到此地位亦非容易,学者果能认定其理用功,以天平悟出箭之高下,以使舵悟出箭之左右,知力在弓而巧在人之玄妙,即得之矣。既得之后,造诣纯熟,则步位身法,无论如何,皆是妙境。

    其所以然处,总因气归丹田,无使上冲之患;筋骨流动,无牵强之迹;而全身之力,皆贯于十指两腕,故自两肩以至足底,看去如毫无用力,舒徐稳静,纯是化境,正所谓由勉强以成自然,古今人未尝不相及矣。然必功夫造到极处,始能臻此大成。如不得撒放之精微,则内外功夫终未到也。射学至撒放,功夫尽矣,为诸法之总汇,如画龙之点睛,是以引古证今,反复详言,辞明理畅,毫无隐讳,总期学者一览会心,用功亦易,实有至理,非徒臆见误认也。

    以前虽有诸法之分,及至成功之后,止“静熟”二字尽之矣。惟内功到则静,外功到则熟;以静为体,以熟为用。此即如来拈花微笑时也。

 

 

弓与力配

    挽强弓,发劲矢,原足以威远服众,固古人所重也。然必实有其力以执射,始为名实兼孚。而艺可造乎精微,即如能用一石弓,自朝至暮,始终不倦,是实有一石之力,而力亦不为弓所欺。若初用一石,不数围而力竭,便非真有一石矣,虽勉强射之,断不能命中,盖一定之理也。

    今人每多服壮演习,以挽强眩人耳目,非不骇一时之观听,其如假不可以乱真,虚不可以掩实,识者未尝不嗤之。况弓力虽有轻重之不同,而杀敌未尝有多少之分别。当知徒事挽强,实无济益,学者于此,可以究其理矣。所以善射家不尽力以执弓,必缩其十之二三以留有余不竭,始能于发时善用其力与巧。务令竟日不疲,及终如始,无一虚发,斯为有得。彼徒以挽强之虚名眩人者,固有智愚之别焉。

 

 

矢与弓配

    弓与矢分之则为二,合之实为一,权衡之理存焉。夫衡者之小者不可以用大权,权之小者不可加诸大衡,弓矢亦犹是也,有志者当细心体认。弓、箭、手三字联络为一,若一有未当,即谓之拙,而不可言巧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而已。

 

 

调弓矢

    古语云:“王良善驭,不能驾不习之马;逢蒙善射,不能使不调之弓。”所以善射家,当先熟习调弓之理。

    夫弓有竹木之分,有地土之别,不可不知其性,而总以体之轻者为佳。凡制弓必须亲督工人,体宜宽大,弝用骨贴,胎必极干,筋必极细,胶必极清,弰必得中,毋直毋反,此初制之要诀也。

    其成之也,自脑至弝,势均力匀,毋令厚薄;自弰至弝,周详中正,毋少偏倚;盘之极到,性不歪斜,然后施以桦皮。

    凡遇阴雨潮湿,务入弓箱,添以微火,时时看视,毋令少断。慎勿用大火,致令筋胶受伤。且弓有百病,射时亦需刻刻细心看视,若少有走性,务宜端正,勿得懈延,致其病深莫治。凡此,又当自加留意。倘专藉之工人,彼实不能深知其理,不过塞责一时,于弓渐致损伤,执射者不可不究心也。

    至于用熟得手之弓,切勿轻与人用。彼虽善射之人,亦所不宜。盖人之手法不同,力有大小,数矢之后,即能变性。则向日盘习之功,弃于一刻,不可不慎也。

    若夫箭,则检其木性之直,而体之轻重相等者,晒至极干,时加端直,总以不变性为佳,以年久旧干为之更佳。或铁镞,或鸣镝,制则干与镞镝,分两配七三,毋令轻重。其翎皆以窄直为上。若弓矢调而射艺纯,自有得心应手之妙,欲不命中,不可得矣。

 

 

自跋

    古今来以文章名世者传不胜载,而以射学传世者指可屈数。是诚何故?盖文章唯在学问有得,便不易忘。天资明敏者,且日有进,而晚年日纯。若夫射,虽学之已成,假令一日不思即疏,三日不射即乱,半月废弃即忘,迨年岁增而力渐衰,精神耗而巧日减,已成之功,咸归于尽,口虽能言,而心手不能自主矣。以是知射学之传,指可屈数,无足怪焉。

    试就文章与性理言之。如文章但能熟读古人著作,运用于胸中,便可自成一家,或数月不展卷,而出笔亦不至荒谬。若性理之学,非正心诚意,身体力行,动定坐卧,毫无违间,断不能造乎精微。射之一道,德所备焉,实与性理之学同源,名居六艺之科,圣贤亦数言其理,是射固不可与文章同年而语也。

    近之习射者,但能执弓纵送,便称善射,无论正心诚意存神养气之学,未之耳闻,即如何执弓以及纵送,亦未曾讲究。去域尚隔千里,安望其登堂,且求其入室哉?高明之士,得此三昧者,斯世未尝乏人,独有一辈强解事者,动曰射好箭日不过数围,多则坏膀,当以勤拉为贵云云。尝见空拉有至极佳,一扣箭而全体迥别矣,射不数围而手战力疲矣,及勉强之而气冲神散,毫无把握矣。凡此皆空拉不射之误。以此求善射,宜乎不多觏也。空拉不射,犹之未学,门外汉未将“学射”二字,细为讲解耳。即如学问之道,加功无已,方能精进,若先为自限,安望有成?此可为知者言,难为不知者道也。

    论语云:“学而不思则罔,思而不学则殆。”圣人岂欺我乎?学者当三复斯语。初学固宜空拉以习诸法,若已能发箭,即宜多射,务从射时考证全体,尤宜勉强造就不倦,平时思内外之功,朝夕无间,始可言射,以臻自然之妙。然宁三日不射,无一日不思,其说似妄,而余实亲尝之。予也年将知命,血脉渐衰,且为饥驱,废此已久,虽已成之功,咸归于尽,而一得之见,犹能述之。予向有此癖,未遇所授,唯以意揣,习之数年,每射必五百根或四百根,最少亦必二三百根,或精神充足,便可终日,且继之夜。初亦勉强,后乃不倦。凡射后,即能作小楷,手不疲战,人谓可以言射矣。然余自计中的者仅半,而中与不中之所以然处,不能自喻,每恨不遇养叔者流,北面执弟子礼。后忽得目疾,痛不可忍,三日后,移烛迎面,不能见影,心烦性躁,痛苦尤甚,药石罔效,计无所施,忽念且殚心于射,或可少除烦躁,遂尽蠲杂虑,从志正体直中,闭目体认,昼夜勿置,或坐或立,舒运气脉与胸腰,空开两臂,俨如执射然。数日后,痛少减,只觉的在目前,而无刻不思,无刻不运矣。匝月之后,微悟其理,筋骨有声,疾亦渐瘥,然尚在疑信间也。及稍愈,隔丈远,尤不能辨人。时开岁三日,友人治杯斝,招余会射,余以目力不审辞。友云:“新岁试弓耳,奚必认真也。”余私计逾月之功,盍往一试之,遂赴约。的虽远,模糊掩映,乃随班执射,自觉神闲气静,两臂充畅,而所悟撒放力匀之理,颇有妙境。数矢后,群惊起而言:“子目疾以来,未尝执弓,今乃熟稳安闲,撒放迥别,何也?”余笑而详告之故,皆曰:“子之用心独至,不虚有此癖矣。”余窃自喜焉,因知射学实与性理同源,益无怪古今来以文章著者传不胜载,而以射艺传者指可屈数,固有难易之功,不可同年而语也。

    噫!学思不可偏废,圣人岂欺我哉!学者有志于斯,诚能内外加功,力行无间,则得心应手之妙,有不期然而然者,虽养叔复生,或不能别有所授欤。余不自揣,妄以一得之愚,集为射说,以质高明。辞浅无文,唯求达意,幸有道者进而教之,勿鄙余陋。

    康熙五十八年巳亥冬十二月  痴道人题于金台客邸

附前序


曹序

    顾子东山,家本吴门,侨居越国。读名家之书,熟当世之务。多才艺,精于射,游历四方,贤士大夫,咸加宾礼,引为上佐。

    今年冬,謁余湖州官舍。盖东山已倦游,自汴而返,将归其故里,然精健之气,犹见于眉间。因出其所为《射说》见示,媿余非知射者。考之于古,射为六艺之一,士于时无不习之,厥后文事武略分途,所为鉤弦开体之法,儒家往往置而不讲。顾以善射称者,代不乏人,其才或有见有不见,亦视所遭何如耳。如霹雳之威突厥,三矢之定天山,伟哉!名当时而传后世,若乃彀弓鸟下,拾矢猿号,工则工矣,其如小用何?

    今东山藏其技,尚未显其用,即欲退息丘园,将必有物色之者,况其所工不止一射哉。因志数语以遣之。

    时雍正甲辰十一月既望黔南曹抡彬题。

 


何序

    考古六艺之文,射居其一,男子生而志在四方,悬以桑弧蓬矢,及其稍长,以迄成人,而乡国之俊造,咸有事乎决拾,然非徒夸雄角力为也。

    《礼》云:“射以观德。”求持弓矢之审固,必先之以志正,继之以体直。盖惟志正则内无所倚,当持满未发,既精析于毫厘之间;体直则外无所挠,而所向无前,更从容于心手之际,射之为道如是。

    三代而上,文事与武备为一,故选誉髦于泽宫,咏腹心于置兔,上以是为教,斯下以是为业,而射之道以行。汉唐以下,文与武歧而为二,非曰得之马上,安事诗书,辄云白面书生,何知兵事。沿习久而纡绅之徒,且羞与贯革为伍,彼其视射之一途,隣于鲁莽之事,不复反求诸身心之间,而射之义以晦。

    顾子东山,平生纵横于翰墨之场,诗歌篆隶,直逼古人。予固心仪其为文,近复出其《射说》以示余,爰受而卒读三复,其所为内功外功,与静熟二字,诸条解,诚默契乎古人志正体直之大道,不惜融会而证明之,为悬的以导夫先路乎?

    越日适会于汴梁相国寺,席半酒三巡,掀髯(rán,两颊的胡须,也泛指胡须)而起,为余闗弓射数围,安闲整暇,发辄中鹄,若不知其然而然者。盖学之三十年,及于官止神行之侯,乃言之亲切如斯也。虽艺也而进乎道矣,其斯为有德者欤。

    甲辰夏四月下浣赐进士第中宪大夫知南阳府事加一级何煜题。

 


曾序

    《文心雕龙》云:“说者,悦也。兑主舌,故说为悦。”盖悦于心,达于口,笔于书,以与天下相见,故曰说。

    东山顾先生,射之有说是也。晋杜预有《射经》三卷,宋潜溪惜其不传。经者常也,经取其常,说穷其变,而先生《射说》,又常变具矣。夫射有其本,《说》所指内功是也;射有其末,《说》所指外功是也。外功精熟,一艺之士能之,若正心诚意,存神养气之功,此儒者之道,而性命通也已。吾谓先生有得其深,而以射寄之;有会其大,而以射发之。根底深厚,鸢飞鱼跃,尽现天机。竹头木屑,亦蕴妙义,况于射以观德乎?然先生亦实精于射,精于射,则其精于正心诚意存神养气之功可知也。

    弃弓矢,离正鹄,孔子曰反求诸身,孟子曰反求诸己。用志不分,乃凝于神,而后射无不中;射无不中,而后以其得心应手之乐,著之为《说》,若轮扁之轮,庖丁之牛,宜僚之丸,技进于道,故曰悦也。学者宝是说,而循其常,达其变,说也而经矣,惜宋学士未之见焉尔。

    年家眷同学弟鲁曾煜拜手。

 


黄序

    射之来远矣。弦木剡木而弧矢兴,其用博矣。周礼考工记,唐、大、夹、庾之属,其制特详,而射法未悉。经传中若内志外体,如拒如附技云云,仅得其大略。盖古六艺之书,亡失已久,故自羿而外,若楚之由基,汉之广与陵,善射者代不数人。大抵家近秦代,负气尚力,用备非常,故能者间出,然亦第心知其意而不能言其所以然。

    若东山顾先生者,生长于东南风气孱弱之地,乃独神而明之,尝挽强弓,挟劲矢,发辄破的,终日无少倦,虽老于军旅者愧不若,于是手诏世之学射者而著为一书。读其说而经传之旨始明,即未之学者,识其神解,亦可以知所从事。是殆天诱其衷,以传有用之学与。

    先生长于诗古文词,精篆刻,又深于情,笃于气义,是书特发明其一艺焉耳,然而有关于后之学者甚钜,可以传矣。

    雍正甲辰初夏虎丘学小弟黄涛楫拜识。

 


瞿序


    射犹夫诗也,诗以道性情,射亦以道性情。射之为言绎也,绎者各绎己之志也。绎之而巧,则足以伸吾之志;绎之而未巧,亦不失吾志之所存,射之为义大矣哉!

    故大射、宾射、燕射,莫不歌诗以为发矢之度,容体节奏,比于礼乐,而有序有和,则事无不可。数为内志正,外体直,持弓矢审固,然后可以言中,即可以观德矣。德,得也,能得于心,斯手应之,不得则不应也。孔子云:“射不主皮”,此之谓也。

    古之善射者,侯的,叁干,貍步,龙首,燕角之弧,朔蓬之矢,决拾并夹,必选其良,是犹诗家之取材也。六弓,四弩,八矢,厥法忝均而九,和角与干,权筋侔(móu,相等)胶,锊(lüè,重量单位,六两为一锊)丝,邸(dǐ,量器名,《周礼?考工记?弓人》:“丝三邸,漆三斞。”)漆。斞(yǔ,舀水器,水斗)水,以辨其阴阳,夹其阴阳,以设比,设羽,设刃,是犹诗家之錬句也。若乃搢三挟一,支左诎(qū,弯曲)右,夫人而能之也。举旌偃旌,以啇(dī,本)三耦八算,负侯而唱射,必有节也。彼赳赳桓桓(赳赳,jiū,健壮威武的样子,《说文》:“赳,轻劲有才力也。”桓桓,huán,威武貌),或留或扬,或出于方,终身射焉而不节,殆不成乎鹄者。鹄有远近高下,各射己之鹄,惟审其在我而已。

    吾友顾子东山,才而侠,名噪海内。所为诗古文辞,陈言务去,以自伸其志;所摹印章,则又为当代之广陵散,而尤尽志于射,著有《射说》一书,内功外功,明体达用,言简而义该,法老而心密,《诗》所云终日射侯而不出正矣。然未尝见东山射。一日小饮酒酣,为予持弓矢审固,动而不括,久而不倦,有容体,有节奏,得心应手,巧力悉具。噫!东山固有德之士也,而于射艺盖见之真矣。因悟诗与射皆由性情,而熟绎其鹄也。东山以余为知言,暱就予索序,遂绎诗而得射义如此。

    秀水年家眷同学弟瞿枚吉拜题。

学射录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清.蠡县.李塨

畿辅丛书版
朔雪寒 校